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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珊去世后,巴金将她的骨灰存放卧室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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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一天,在上海新雅饭店,巴金很早就坐在了桌旁的座位上,他一边喝茶,一边不时地望向四周,看样子是在等人。

门口一直没有人进来,他忍不住又拿出照片看了一眼,心里猜测对方会何时到来。

正想着,余光突然注意到一个年轻活泼的姑娘走了进来,他才觉得有点眼熟,还没反应过来,那女生就笑了:“哎呀,李先生,您早来啦!”她边说边往里走,坐在了巴金对面。

巴金很谦逊地笑了一下:“诶,你也很早。”

这个女生就是萧珊,原名陈蕴珍。

那天,是巴金和萧珊的第一次见面。

巴金和萧珊的结缘源于一封接着一封的往来书信。那时候的巴金在文坛已经算是声名显赫,年仅32岁就在文学和翻译上卓有成就。尤其是他的长篇小说《家》,书中浓烈地批判了旧社会的封建思想主义,引发了多数人的思想共鸣。

一时间,有大批的书迷给他写信,或诉苦闷,或谈理想。

在众多信中,巴金却独独对一个人的来信印象深刻。信中字迹娟秀,内容简练。每封信篇幅不长,次数却很多,后面的落款总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巴金与她的通信来来回回持续了大半年,有一次,女生在信里写道:“笔谈如此和谐,为什么不能面谈呢?希望李先生能答应我的请求…”随信还附了一张自己的照片,显然是希望巴金可以在见面时认出她来。

萧珊寄给巴金的第一张照片

因为好奇,巴金同意了,这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看到巴金之后,萧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或是扭捏,她在巴金的对面坐下来,自来熟道:“李先生,您比我想象的可年轻多了。”

在后面的谈话里,萧珊讲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理由。

她向巴金抱怨她的父亲太保守了,还认为她很小,不允许她参加爱国学生运动,也不让她和校外的人打交道,她说:“李先生,我真想离开这个古板的家庭,去闯荡江湖。”

巴金一听,忙劝她不要冲动行事,说:“现在社会纷繁复杂,切不可冲动行事。应该多读书,多思考,再行动。”

感情真挚的话语终于打消了萧珊离家的念头,两个人的距离也因为这次见面而拉近了。

后来萧珊经常给巴金写信,还去出版社找他,她在信里坦率道:“我永远忘不了从你那里得来的勇气。”

有一次巴金和几个朋友去划船,他邀请萧珊一同前往。巴金前两年刚在北京学会了划船,还参加过北海的划船比赛,划船是他最喜欢的运动,在这方面他的兴致一直很高。

萧珊和他坐在一条船上,看到划得满头大汗的巴金,她拿出随身带着的手绢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温柔道:“李先生,累不累?我们慢一点划吧。”

年纪不大,心思却很细腻。

那一刻巴金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心弦突然被触动了。

年轻的萧珊给巴金每日刻板的生活带去了无数色彩。他那时事务繁多,既要看资料写文章,又要翻译外文书籍。每当心情烦闷时,只要看一看萧珊的来信,他的心情总会好起来。

是萧珊给他数十年孤寂的生活带来了光亮,让他看到了生命多姿多彩的另一面。

年轻时的巴金

美好的爱情总由一段浪漫的开头引出,两个人相识的时间越长,萧珊对巴金的感情也就越深刻,越明显,但巴金对此从不正面回应,他始终把萧珊放在“一位后辈”的位置上,称呼她为“小友”。

巴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萧珊对他炽热的情感,但是在他的心里,萧珊的喜欢可能只是暂时的。

她向自己请教问题,因此自然而然表现出倾慕。但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太大,她的思想也不能算是完全成熟。若是自己回应了,那她不免会受到影响。将来她若是后悔,自己便是在亵渎感情。

萧珊也察觉出巴金对此不予正面回应的态度,她有些气馁,便把自己的情感埋进心底,专心致志地同他讨论起真正的学术思想来。

直到有一天,萧珊来出版社找巴金谈话,她说自己的父亲替自己相看了一名男子,想让自己和那名男子结婚,说完,她一脸期盼地问巴金:“李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到这段话,巴金脑海中的弦瞬间绷紧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件事由你自己考虑决定。”

萧珊无法接受巴金这样的态度,哭着跑下楼,巴金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不应该那么说,他追上去解释道:“我是说,你还小,一旦考虑不成熟,会悔恨终身的。如果你长大有主见了,成熟了,还愿意要我这个老头子,那我们就生活在一起。”

得到了巴金的保证,萧珊的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因为巴金对她的承诺足以给她拒绝自己父亲强硬安排的勇气。

萧珊

应该说萧珊是幸运的,她虽然有一个封建礼教的父亲,但与此同时,她的母亲却通情达理,和蔼可亲。

听完萧珊对巴金的描述之后,她破例打破了萧父为女儿定下的传统婚约,亲自出面请巴金和萧珊一起到附近的餐馆吃了一顿饭。

也许她读过巴金的作品,从中了解到他的人格;也许她爱屋及乌,从自己唯一女儿的角度看待整件事。在餐桌上,她亲口认同了他们的关系,并慎重地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巴金。

从那之后,巴金公开承认了萧珊是自己的未婚妻。相处越久,巴金越加确定萧珊就是那个将来会与自己走过一生的人。

对巴金这个人,萧珊的母亲是认可的,她无不称心地说道:“对这个女婿我是很满意的!”

巴金萧珊家庭合影

高中毕业之后,萧珊考上了西南联大。

当时巴金和出版社的同事为了躲避日军的袭击,一起南下到了桂林。他和萧珊约好第二年在昆明见面。

第二年,巴金完成了《激流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秋》,他拿到样书之后,兴奋地跑到昆明去和萧珊团聚。

一年不见,他的小姑娘还是那么明艳动人,活泼可爱,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诉说着平日里的思念。

在昆明的那段时间里,几乎每个白天他们都在一起,晚上巴金送萧珊回女生宿舍,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伏案写作。

那应该是两个人在一起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后来巴金回到桂林,因为抗战,很多同事都离开了出版社,与此同时,家里又传来大哥自杀的消息,巴金似乎一下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连着几日都形若游魂,心不在焉。

萧珊一直惦记着巴金,还没毕业就到出版社去陪他,她说:“你不要难过,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在你身边。”

没有什么能抵得过两个人对对方矢志不渝的爱意,那时的巴金因为家中大哥去世要和三哥负担起一整个家的开销花费,顿时囊中羞涩。但两个人的婚礼恰恰在那个时候举行,对于萧珊来说,没有什么比巴金更重要,只要他在她面前,一切所谓的形式,物质,她通通都可以不要。

年,在桂林漓江东岸,巴金借了朋友的一间木板房当新房,以他4岁和母亲的合影为珍贵家产,就没再添置任何什物。巴金委托弟弟李济生以双方家长的名义向亲友们发了一封结婚的通知,他们便算是正式结婚了。

萧珊的心里满满都是幸福,巴金却觉得有些愧疚,他自己可以过苦日子,却不能让萧珊跟着他一起过苦日子。

于是同年,巴金几乎是不停笔地连续翻译多本外文书籍,屠格涅夫的《处女地》《散文诗》均译自他手,他的短篇小说集《小人小事》也正式出版发行。短短几年之内,他在文学翻译两界的名气愈发变大,家里的条件也因此逐渐好转。

两个人结婚的第二年,女儿李小林出生;五年后,儿子李小棠也诞生了。

儿女双全的幸福日子,也许是巴金一生中最快乐美满的时光。

岁月流转,光阴不复。他们这段幸福的生活最终还是没有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在那个特殊的时代,巴金也没能逃过被口诛笔伐的命运。

萧珊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也难逃厄运,她被罚去扫大街,路过的人骂她,侮辱她,说她是“巴金的臭婆娘”,还故意往地上扔脏东西,她都不出一声,默默忍受,从不向巴金抱怨。

巴金每天被赶到“牛棚”里,不仅要劳作,还要学习新思想,写报告,任何人都可以侮辱他,责骂他,回到家里,巴金用诉苦的语气说:“日子难过啊。”

萧珊也用同样的语气回他:“日子难过啊。”

但说完这句话,她总会打起精神在后面加上一句:“要坚持下去。”

这样的萧珊在当时为巴金分担了许多苦痛,每每坚持不下去时,他想到她,整个人就像一下子打足了气,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生活下去呢?

巴金一直无比坚定地认为,萧珊是老天派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温暖了他的整段人生。

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抑或是未来,他甚至觉得他们可以牵手共度白头,一起去赴那黄泉路,走到三生石上刻下对方的名字,共同祈盼来生再做夫妻。

但偏偏上天无情,命运无心。当巴金终于从“牛棚”回到家时,萧珊的状态非常差,他后来写道:“这时离她逝世不过两个多月,癌细胞已经扩散,可是我们不知道。”

萧珊

起初,医院也住不进去,“等了许久才见到医生或实习医生”,想拍一张片子也无法做到,后来还是“靠了她一位亲戚帮忙开后门”才拍了片子。

年,54岁的萧珊被确诊了直肠癌。表面上她心态良好,身子却不是铁打的,那些伤害落到身上,在日后都成了疾病的帮凶。

巴金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他生平第一次四处找关系想让萧珊做手术,希望她好起来。

虽然所有人都瞒着她,心照不宣地安慰她这不是什么大病,萧珊却好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第二医院的时候,“她穿好衣服等候车来。她显得急躁,又有些留恋,东张张西望望,她也许在想是不是能再看到这里的一切。”

手术前,她握着巴金的手,唯一一次对他说:“看来,我们要分别了!”

巴金看着躺在病床上异常虚弱的萧珊,只觉得痛不欲生,在此之前,萧珊从来都是对他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这一次的“分别”,仿佛已经预示了未来悲剧的命运。

被推进手术室时她的身体状态已然不佳,在完成手术的第五天,医院去世了。

非常遗憾的是,巴金没能见到他的“小女孩”的最后一面,医院,只看到被白布包裹着、隐隐透露出一点身形的萧珊。

温暖了他大半人生的小太阳,最终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巴金一家游玩留影

回忆起萧珊住院的那段经历,巴金写道:“她非常安静,但并未昏睡,始终睁大着两只眼睛。眼睛很美、很大、很亮,我望着、望着,好像在望快要燃尽的烛火。我多么想让这对眼睛永远亮下去,我多么害怕她离开我…”

萧珊的尸体被火化后三年,巴金才获准拿到她的骨灰盒,他把骨灰盒带回家,和萧珊生前的一些译本一起放在自己的卧室里,日日对坐思念。

每年的11月25日,总有许许多多的祝福,连着一封封带有真挚感情的信件从四面八方寄来,每封信都在祝愿巴公健康长寿。

但是巴金说:“长寿是对我的一种折磨。”

萧珊去世三十年,巴金也独自度过了那三十年。

三十年间,他继续写作,也翻译书籍,却再没遇见一个如萧珊那般照亮他人生的人。他把萧珊的骨灰盒放在自己的卧室里,或许在他的心中,他的“小女孩”从未离开。

巴金说:“人死如灯灭,我不相信有鬼。但是,我又多么希望有一个鬼的世界,倘使真有鬼的世界,那么我同萧珊见面的日子就不远了。”

年10月17日,巴金在上海去世。

他曾在《怀念萧珊》里写道:“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的骨灰里有我的泪和血。”

来事不可待,往事不可追,光阴流逝,巴金的心里始终只有萧珊一人。

巴金一家

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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