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期
保集鲫鱼
两年前的夏天去的武汉,现在想起来还是感觉大汗淋漓。
武汉这地方,一入夏就是盛夏。大概是和重庆这位好兄弟用长江水拜了把子,热的方式都是大致相同的,闷且湿。
很多人都用蒸笼来形容武汉的热,倒也是很贴合,但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口铁锅架在柴火上,底下的人拼了命的煽火,等把铁锅烧得底部通红,再哗啦啦的泼一盆凉水上去,随着刺刺啦啦的声音,滚烫的白气就扑上来了。这蒸汽不会散的,因为有人不停的加柴烧锅倒水。
不像别的城市,例如广东,夏天也热,但是到了晚上总归有一丝凉风,但武汉不是,因为放铁锅的那个屋子的窗户,订得死死的。
武汉人也能吃辣,能吃辣的城市都有一个共同的脾性,自带一身的江湖市井气,感觉生活就要热火朝天的的使劲折腾,燥得很。
GAI的川渝方言说唱,就是靠着一身的重庆江湖气,武汉倒不用和重庆比的,没有比较的必要,因为武汉口味又不仅仅是辣,它的口味还融合了江浙的甜。
在明朝朱桢时期,武汉还只是一个码头。从武汉循长江航道行进,“可西上巴蜀,东下吴越,向北溯汉水而至豫陕,经洞庭湖南达湘桂”,“九省通衢”的地理位置让它的码头异常繁忙,这样一来不管是跑码头还是做生意的,都得挤出时间来装货卸货赶工。
所以武汉人把早饭称为过早,它的一个特点就是快,任何一份早点从做好到吃完也就十分钟的时间,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了下来。
那天跟着武汉的朋友跑去了武汉的街边早点铺吃过早,果然是本地人,直接挤到前面,越过各种大爷七姑六婶,冲着对老板喊:“老板,两碗热干面!”那老板一边给你做着,一边嘴上功夫也不停,扭过头去大声的喊着,“个苕婆娘!你莫跟老子翻!”
那个“苕婆娘”自然也火气冲地回了一句什么,但两个人手上还是麻溜的弄出了两碗热干面,给了钱说声谢谢,也别打算他们有什么好脸色。
桌子冒的用,一张凳子能解决的事情,不需要桌子,而且要边走边吃才像个样,要个啥的仪式感,生活可不就是接着地气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边吃着,一边能感觉到汗从头皮,背部冒出来,顺着流下去,可能热干面并没有那么辣,可是这天气,就像是给这面撒了一层辣椒面儿。车就在旁边街上过,卷起的热浪就是唯一的风。
抬头看看四周,也都是些低着头拼命吃的人,大家也都是大汗淋漓的。
我旁边的那个老人感觉刚坐下没多久,我还在等吃的放凉一点,她已经从自己的外裤的兜里,慢慢地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巾,还往地上看了再看,怕把里面的钱带出来了,拿着小纸巾再一分为二地递给了坐在旁边的小孙女,两个人擦了擦嘴,再顺着擤了擤鼻涕,满足的走了。
说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这里估计过早也是自成一派的功夫。
这里人的性子就是急,就是燥,你说明明是一个有江有湖的城市,旧时年月的一等繁华风月之地,偏偏都是些火炮脾气,一点就着。能把这有江有湖的特质发挥出来的,除了这来往的船只,也就是这桌上的河鲜了。江边长大的,哪有不吃鱼的。
朋友跟我开玩笑说,“我吃鱼是可以给它留全尸的”。爱吃鱼但也挑,只要是尝上一口也就知道这鱼的好坏了,所以一般外面餐馆的他们瞧不上的。
鲫鱼在武汉又叫做喜头鱼,为什么这么叫呢?有很多种说法,最有趣的一种是因为以前的人不识字,鲫字不会写,只好写个吉,碰到再不识字,只知道吉字跟办喜事贴的喜字很像,就叫了喜头鱼了。朋友说要吃好的,就别找那些看着人五人六的餐馆,真正的好店根本不在意这些虚把式。
望保甲鱼王,在东西湖区将军路附近,装修应该从年开店起就没大动过,一个开了几十年的大排档。你说好听点叫复古怀旧,你说它环境差也不反驳。老板的名字就叫望保,他的小姑娘是大堂经理,大姑娘收银的,大姐夫哥掌厨其他菜,大小算个家族企业了。这里比吃过早好一点的地方是,有张桌子。
这里的鲫鱼么,是经过本地人认证的。鲫鱼先炕(煎)了再加上各种调料翻炒,最后端上来的鱼还是头是头尾巴是尾巴,一点也没散,调料的味道是很香但一点也没有掩盖住鱼质的鲜嫩。
酒过三巡,我们吃得也差不多,虽然没见他给鱼留的全尸,但是吃鱼速度是比我快。天气是热,偶尔还有几个蚊子也跑过来我手臂上开开荤,打量了周围一圈发现吃的人也不少,不管男女都是扯开了嗓子,甩开了膀子在饭桌上指点江山嬉笑怒骂,好一副活色生香的市井图。突然觉得在武汉这地方就是你就是要吃得拼命冒汗,大口喝水才对,甜糯点心清爽小菜实在是不符合这里的气质。
中国人说和气生财,但是在这里这日子就是吵着过下去的,大家越吵越热闹。
武汉的市井气太重了,之前听人说过,这是最好的城市也是最坏的城市,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市井气,才让来过这里的人有这两个极端的评价,爱的人因为他的真实,不爱的人也是因为它的真实,它就是粗放的,只有撇弃了故作姿态,才能回到事物的本身吧,人间也本来如此。
两年了,还是想再克次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