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的街道很有特点,一般的来说南北叫街,东西称路。而火车站就象一颗头颅摆在城市的北边,人民大街(曾经叫过斯大林大街)则象巨人的脊梁骨横贯城市的南北,许多小的道路就象插在脊梁骨上的肋骨一样东西排开,铺开了城市的交通网络。长江路就是这些肋骨中的一根,座落在距离车站很近的地方。史载,长江路诞生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初叶,是一个殖民主义的产物。年日俄两个帝国主义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了一场肮脏的战争,俄国的失败使日本取得了俄国人修建的中东铁路从长春到大连一段的所有权,并且修建了火车站,而且以保护铁路为借口,在火车站周围圈定了“南满铁路株式会社附属地”,俗称“满铁附属地”。实际上就是日本在中国长春的殖民地。随着“满铁附属地”的划定,日本开始了相应的街路建设,长江路就是哪个时候的产物,不过当时的名字叫“吉野町”。据说,当年的“吉野町”洋行林立,买卖兴隆,热闹非凡。不过那毕竟是殖民统治下的畸形繁华,是别人记忆中的昨日黄花了。我对长江路最早的印象是在六十年代初,暑假里和弟弟到在长春工作的舅舅这儿来玩儿,有一天晚上舅舅的单位组织职工到艺术剧场看话剧,舅舅的一个同志带着我们到长江路来找另一位家住在长江路的同志,使我有机会结识了长江路。那个傍晚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大约是由于正处于经济困难时期吧!并没有看到辉煌灯火,但是从路的东头进入的时候,能看见路两边的许多铺面都挂着有些昏黄的电灯,灯下的桌子上摆放着用玻璃罩子罩着的食品,冒着热气,散发着好闻的香味儿,还有买卖人不时的吆喝声,构成了强有力的诱惑,让我们谗涎欲滴。不过因为是舅舅的同事带着我们,所以没有好意思提出买一点尝尝的请求,留下了好长时间的遗憾。昏黄的灯光,湿漉漉的街道,还有诱人的吆喝,这就是长江路镶嵌在我脑海中最初的画面,以至于在我以后几十年的人生中,走过许多江南的小街我都会油然想起长江路,产生出“错把他乡当故乡”的感觉。经常的和长江路打交道是七十年代以后的事情,年从集体户抽调到长春市,从业的工厂在铁西,距离最近的商业区就是站前,而火车站前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长江路了。七十年代初的长江路仍然是一个热闹的地方,秋林公司、长江商场、鞋帽商店比肩而立,长江副食、水产商店、南京副食经常可以买到不要票证的副食,乌苏里餐厅、长江饭店、珠江饭店、宴宾楼、中餐馆美味诱人。还有生产糕的长江路食品厂,书店、银行、照相馆、理发馆,电影院、剧场、茶社和曲艺厅,真可谓应有尽有啊。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饭店,住独身的人被食堂的伙食熬肯的肚子溜空,一到开资我们必定是要到长江路买醉的。我们经常光顾的饭店是长江饭店的锅烙部,虽然要经过较长时间的排队,但是花五块钱就可以买来一斤锅烙、两个拼盘、四扎啤酒,还是会使哥四个吃的心满意足的。中餐部旁边的马中烧饼和清真馅饼也不错,如果是一个人上街,两张馅饼,一碗羊汤,或者是两个烧饼,一碗油茶面都能吃的挺满意。听老职工说,乌苏里餐厅是长春市最有名的馆子了,我们也去尝试过,不过一坐到那干净的餐桌旁,看着那些闪着银光的刀叉就有些低气不足了,在服务员照顾别的客人的时候,我们只好溜之大吉了,只好由任那些也未必吃过乌苏里的老职工们尽情的渲染那未知的辉煌了。成家之后,家就是原来的独身宿舍改成的母子间,座落在工厂的大门口。经常光顾的商业区当然还是长江路,那时候每周是只休息一天的,星期天收拾完了家务用自行车带着老婆孩子直奔长江路,一周要用的东西在哪儿基本都能解决。七十年代初期,我们工厂的不少老职工的家都在长江路,在他们带的饭盒里经常可以看到咸鱼、带鱼、比较稀罕的菜蔬,让我们羡慕的不行。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那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了,他们说这就是长江路对他们的恩赐,只要有时间在长江路溜达,总能碰上稀罕货的。年春季的某一天,我正在长江路的鞋帽商店买鞋,忽然发现顾客们纷纷的往门外跑,当我也跑出去的时候,车站方向升起了一股巨大的灰尘,恍然大悟车站被爆破拆除了。不久,长江路改造的所谓战役也打响了,从贵阳街到长江路拆了个一溜边光,相当长的时间里留下了一片废墟。当时我已经在某机关工作了,有机会看到了关于拆与不拆的决策过程,领导们是有争议的。有人说从二商店经贵阳街到长江路,再由长江路沿着人民大街到重庆路,这是一个商业金圈拆不得。而有的人却坚持说全国各地都在拆建,我们不拆岂不是落后吗?当然也许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其背后图景尚不可知。争论直到今天也还在继续,孰对孰错大概还要等待历史作出最后的裁判。不过,拆建后的长江路的状况大不如前确是不争的事实,老百姓也自有口碑。但愿长江路尽快恢复往日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