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公主
来源:《品读》年第12期
“宝鸡故事”,是一家出售陕西面食的小店,距离我家约五六百米,隔着一条街。
这些年,曾很多次路过那条街去小店对面一家出版社办事,但每一次都是心无旁骛地进进出出,并没有留意到小店的存在。
直到去年夏天,那家出版社搬迁,最后一次过去,出了大门,心底忍不住泛出微微惆怅和不舍,便驻足片刻。无意中抬头,看到了街对面那家招牌素净的店面。
招牌上一张肉夹馍的图片吸引了我,跟着,记忆中的某一处思绪没来由地轻荡了一下,于是走了进去。
店铺干净整洁,三个隔间里分别摆放了十几张桌子,墙壁有序地挂着店里特色小吃的图片,用木框装饰起来,很别致。
招牌是面,却非我所好,我只要了一个图片中的肉夹馍。
如我期待,这家店用来夹肉的白馍,没有掺杂任何调味品,巴掌大小,烤到两面微焦,散发着一个面饼该有的麦香,但绝不会掠夺所夹的煮到香浓软糯的五花肉碎的肉香——它还原了我记忆中肉夹馍最地道可口的味道,一口咬下去,记忆被彻底唤起。
那种记忆来自年的西安,西门外一个叫潘家村的城中村内,有一家肉夹馍小店。那年春夏时节,我在位于潘家村附近一位好友的工作室写剧本,差不多每天都会去那家小店打卡。
记不得店铺的名字了,只记得那肉夹馍的味道,和这次吃到的近乎一模一样。
那家店只做肉夹馍和麻酱凉皮,馍放在掌心里,小巧饱满。麻酱凉皮做得也精致且价格便宜,再配一份免费的绿豆汤,足够了。
小店在巷子深处,却每日顾客盈门。后来听朋友说,那家小店的老板,在某年央视美食擂台赛的地方小吃节目中打过擂,当过一期擂主。
难怪。名气大起来之后,小店的营业时间并没有改变,准点打烊,无论老板还是服务员,都可以按时下班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那天,一个小小肉夹馍的齿颊留香,稍稍一碰便在记忆里清晰起来。
同时清晰的,还有那一段在西安的日子,工作室里那些一起熬过夜抽过烟醉过酒争过吵过也拥抱过的伙伴们……想起那个紧张到抓狂、又专注到极致的自己。
说到底,对某种味道的想起,其实是开启一段记忆的钥匙。
比如这些年,每次邂逅炸虾仁和糖醋里脊,都会想起一个城市,一条街,一家家常菜馆和一段时光。
那是20年前了。那是青岛南京路上一个叫做“八大湖”的餐馆,那是我的大学时光。
那个青葱年纪,除了荷尔蒙,旺盛的还有食欲。八大湖餐馆,是我们寝室6个女生在打卡了学校附近所有消费得起的餐馆后,确定的最实惠餐馆,量大,味儿美。
炸虾仁和糖醋里脊两道菜,每次打牙祭必点。再配上他们家特色十足的炝拌土豆丝和一份香菇油菜,满满四大盘,足够我们每人送下两大碗米饭。
离开青岛很多年后,那段舌尖上最真实的记忆,也最容易被唤起。
就像偶尔在城里某个夜市碰到肉块大些的羊肉串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青海——我的出生地,6岁时我离开了那里,再回去已经是二十多年之后。
也是在年,写剧本写到精疲力尽的收尾期,我给了自己一个放松的小假期,从西安去了青海。
那是五月中旬,青海湖畔的山脉依然白雪皑皑,黄河边的小镇贵德,梨花却已经开到繁盛。在飞机上邂逅的那位一见如故的朋友,开车载着我,在我的故地一路穿行。
一晚,我们停留在一个叫过马营的小镇吃烧烤,朋友随口问,羊肉串要几串?
根据经验,我伸出一个巴掌。他笑了一下,到后厨拿了一串刚刚穿好的肉串给我看。我直接傻眼——那么豪放的肉串,我其实连一串也吃不完。
那一晚,小镇寂静安宁,天空呈现蓝紫色,星星似离人很近,看得清闪烁的频率。
我跟朋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看两个七八岁藏族小男孩在夜市的灯火里打架——他们打得很认真,也不出声,抱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
然后他们爬起来,各自拍拍藏袍上的尘土,一前一后地跑了,边跑还边互相招呼着彼此。
我和朋友都笑起来。他是山东人,大学毕业后来到青海,已经待了十几年。看得出来,他喜欢那里。
其实,如今我并不记得那份硕大的羊肉串的味道,但清晰记得那晚的蓝紫色夜空,记得闪烁的星子,记得两个藏族小男孩,记得朋友指间的烟和唇边的微笑。
就像每次想起青岛的“八大湖”餐馆,那群贪吃又可爱的姑娘便一个个从记忆中浮现出来,爱生气的软毛,特立独行的心心,没主心骨的亮子……历历在目。
就像那一日吃到肉夹馍时,想起西安的一家小吃店,一段待在西安的时光……
但真相是,每次去那家小店时,身边都有一个人在啊——那时候的他二十几岁,眉清目秀,音质清澈——他是个清澈的朋友,一直待我如家人。
所以,这才是真相中的真相吧,在味道的尽头,驻扎那么一个或者几个人……那么好。*END
原标题:《味道的尽头》
编辑:冬雪郭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