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周末策划师
作者:高小蛮
从中北路拐入车家岭街,万家灯火居民社区的腹地,买菜回家的婆婆搀着爹爹,推着奶娃娃童车的阿姨,越往里,越安静。
拐角街口,一栋精巧秀气的“木作小楼”,在夜里像盏轻盈的竹编灯笼。
店前诺大个停车场,门卫爹爹一摊手,停满了。刚开三个月、簇新的一个餐馆,这么火爆?
一楼没什么客人,却隐隐从楼上传来劝酒声浪。原来这里的人们爱躲着吃饭,二楼大堂雅座客满,一楼到三楼的12间包房全满。
它名字叫“和风雅厨”,与日料没有关系,和风煦日的意思,装修属于小家碧玉的那种。
上菜,上菜。荆州号称中国淡水渔业第一市,百湖之地,吃荆州菜,鱼肴为先。
荆州菜,“青椒烧甲鱼”打头阵,三年的大湖鲜货。热砂锅汩汩冒气,订包房时就订下,慢工足火。
长得朴素清丽,不是荆州菜吗?怎么不见豆瓣红油汤色浮动,却是青椒清香扑鼻的一锅清爽金汤?一勺咸鲜中有小酸辣味儿。
“打底是野鲫鱼和鱼尾熬的浓汤,给了我们荆州本地的一种黄贡椒酱,发酵的泡椒做法。专门找农户订的。”
黄贡椒身段苗条细长,不像海南灯笼椒那么辣得人吹胡子瞪眼睛,它辣中带微甜,香味浓,成了荆州人除了辣椒酱、豆瓣酱之外的第三宠。
“我老家的亲戚,以前惯用红酱,现在爱用黄酱。炒菜都爱给酱,炒个豆芽炒个千张,来一勺酱。”
范厨是荆州监利人,从厨22年,曾像小当家一样走南闯北。他妈妈是老家做红白喜事的头牌乡厨,在他妈妈的影响下,他最拿手的仍是荆州家乡菜。
“喏,这道财笋,就是我妈妈教的,也用了黄贡椒酱。”吃口水嫩,听范厨说,它其实不是笋,而是荆州长在河边摇来摆去的一种野蒿,只掐下尖子最嫩的一截。因为靠水,雅称“财笋”。
猫冬猫冬,锅子吃空。
第二道出场的鱼肴,是店里的独家自创火锅“桂鳝火锅”,鳜鱼与鳝鱼的联袂出演,谐音“贵人用膳”。
“人人晓得我们监利是中国的黄鳝之乡嘛,属于喂鱼糜、螺蛳肉长大的生态鳝鱼。”
监利黄鳝在哪儿呢?仔细拨开鳜鱼背上红扑扑的辣椒榨,黄鳝被切成了细幼的鳝丝,匍匐了一背。
怎么吃?我正在犹豫,一古脑把鳝丝统统推进滚汤里?服务员来了,一勺一勺浇淋在黄鳝丝上,再为每位客人分舀“鳜鱼肉+鳝丝+辣椒榨”。
你有点耐心,等圆桌转到第三轮,待鳜鱼肉咕嘟嘟吸饱了锅中鲜汤,又是一番境界。
这道“鲜上加鲜”的做法,是范厨根据小时候记忆中老菜的升级版。荆州家家户户常吃的杂鱼锅子,撒一把辣椒榨,越煮越香。
鱼肴暂歇,中途上一笼“圆笼腊三蒸”。
漫不经心夹过一筷子腊肉,突然眼睛一亮——剔透欲滴的它太香了,嚼起来油汁满口,抿一口小酒喷喷香。
我放下了鳝丝汤泡的米饭,目送着旋转大圆桌上那蒸笼渐行渐远……终于又姗姗来到我面前,飞筷夹起一块腊香肠,是久挂心头的排骨腊肠!软骨嘎吱嚼得齿颊留香。
追问范厨,哪家的腊货这么肉感魅惑?他认真地讲了半天,一个谁的荆州亲戚的师兄的啥啥啥专门做的,老手艺,不是品牌货。
悻悻地想,等我想念它们,只能来店里吃了,幸好不远。
插播一碟炸物点心,香煎墨鱼藕饼。
不是半成品,厨师自己墨鱼切条打茸灌入藕夹,比猪肉馅的口感更精神,还多了一层海味的鲜。
“新定义荆州菜”,无外乎用湖北烹法对付空运海鲜,或者用沿海手法来招呼湖北物产。
“年糕烧鮰鱼”,有些借鉴台州的家烧海鱼的做法,汁水中有感人的胶质。年糕还得多煮煮,软软糯糯才有海派的嗲。
“噫,你们家还有湘菜师傅?白辣椒炒脆肚?”瞟一眼菜挺漂亮,精神抖擞。
“我们监利跟湖南挨着在,就像汉口武昌隔一条江,两边的菜很像。这个白辣椒是我妈妈亲自做的。”
翻翻菜单,忽然看到主食里有“包面”,属于新洲风味小吃呢。原来餐厅老板里有新洲人,把家乡的挚爱之味也带了来,教会厨师们现包下锅。
包面型似元宝,“大块头”一个抵得上五个馄饨,我吃一个已经有幸福的饱足感。
(注意,这不是小调羹,是公用大汤勺,想想这个头)
“小蛮,你吃过新洲的臭羊肉没?”
臭羊肉?新盲区,我的脑子里闪过“熟成”“发酵”“火腿”之类的名词。
正在这时,店员端上一锅“鱼羊鲜”,我凑在锅边使劲嗅了嗅。“不不不,这是我们自己风干的羊腿,还不是臭羊肉。哈哈要是一锅臭羊肉,这整个三楼都会飘一股球鞋那种臭味。”
鱼丸做得真好,口感扎实,鱼茸纯度高,一点泥腥味也没有。范厨说,用的清江胖头,厨房每天做。
“你下次来,提前三天预订臭羊肉,我们就有,在包房里关起门来吃。”
吃着风干腿,想着臭羊肉。听说必须用山羊肉,用簸箕把肉摊开,像发面一样用纱布蒙着,等它表面变成酱紫变臭,内里的肉还是泛红色,烹烧的前一夜要用淘米水泡一晚上。
(风干羊腿和腊羊肉不同,它不给盐,不烟熏,只是让风吹啊吹羊味儿鲜更浓郁、肌肉更紧实。)
我心里数数,总厨妈妈做的黄贡椒酱、辣椒榨和白辣椒;
厨师们自制的墨鱼藕夹、新洲包面、风干羊肉、清江鱼丸……看看半成品市场有多泛滥,就明白这份手工和心思有多让我开心。
“你们还有啥是自己做?”
“手工糍粑。”
炸得酥酥胖胖,一口咔呲酥脆,热乎冒气还有若隐若现的碎米粒状,满口糯米清香。
我逗师傅,“哪里是手工做的,跟我在超市买的一样。”
范厨一急,跑进厨房端出了一大屉新鲜做出的糍粑给我看,哈哈,逼疯师傅的节奏啊。
菜单上除了荆州菜领衔、乡土手作的湖北菜版块,也有一批近年走红的高颜值时髦菜,中看也中吃。
仙气飘飘,鹅肝馅的酥脆夹心;
青花椒啫牛小排,红标雪花牛肉切大粒。
百元以内的“樟树港辣椒炒海参”、“葱香鲍鱼仔”是酒桌上的人气王,提醒各位,这两道菜得“一荤一素”叠夹送入口,好味倍增。
尤其是“葱香鲍鱼仔”,桌转一圈,又软又糯的鲍鱼片被夹光,剩下垫在它们身下那层扁平如纸、低温油炸干香的葱酥,片片甜口,才是菜的灵魂,叹口气。
极品牡丹虾,个头大,口感肉坨,裹芥末酱和脆皮颗粒的两吃法。
……
我还是埋头吃我的“腊肉炕豆丝”,炕得金灿灿,柔软又劲道,美滋滋的腊香味就是湖北人熟悉的年味儿。
“人均多少?”
“我们收银机显示是元左右。”
餐厅:和风雅厨